西西是个可爱的老人,很多年前看过她的<我城>,被里面极耐心又幽默十足的话语吸引,后来买了另外两本她的书,台湾洪范书局出的,一本是<胡子有脸>,一本<白发阿娥及其他>。西西有不少作品,但是我挑选的时候总会先挑那些书名比较有趣的,到今天读完了这本<羊吃草>,下一本估计是<花木栏>。
我喜欢看西西写事,以及描述身边最平常不过的小物件,但同时也有一些读不下去的文章,刚好这本散文集里收录了我读得津津有味和“难以下咽”的作品,真可谓是又爱又恨的一本书。
<上学记>和<卡纳克之声>绝对是最“恨”的两篇,前者写的是作者在90年代在新亚书院旁听牟宗三哲学课的快乐时光,后者写在埃及古城观看剧场,从而引出文明古国的浩瀚史诗。一边涉及哲学,一边讲述古埃及,胡乱填塞我知识构架里的两大空缺,不学无术如我,读到不了解或兴趣不大之事物,总有点焦躁不耐,每每想跳过的时候,却总会想起有次在康熙来了这类八卦节目里,听到蔡康永说过的一句话:人就是要读自己不懂的东西,才会有进步。深感有理,耐心字字扒完,虽说读得有点糊里糊涂,但还是会读有一些浅薄的感想:
老人西西,有一双博物之眼。
在她笔下,无论是我喜或不喜的文字,总会看出她对很多事物,或知识,给予了最大耐心的研究和复述,比如最近几期香港文学杂志<字花>连载了西西的非洲夏娃系列就让人爱到不行,一方面因为自己对人类学颇有兴趣,但最主要的,还是西西把自己看到了解到的知识,用自己的语言结合学识经验复述一遍,原本枯燥的人类学知识就变得通俗好读了。加上每篇必会印有西西手工缝制的非洲女子布偶的照片,看着这古稀之年又童心未泯的老人,顿时心生尊敬和喜爱。
西西的博物之心,除了对知识的渴望,还有她对身边小物的极细观察,<羊吃草>散文集里的两篇描写家具的文章我最爱读,把静物写活,把家具拟人,拟成可爱善良的一群家人,让如我这般孤僻内向之人在大部分独处时光中都能倍感温暖可靠,如何能让人不由衷的喜爱呢?
“家里有几件常常会哗啦哗啦大叫的电器,我指的电器可不包括电视和电话。不看电视,它就默默无声了;把电话听筒拿起来搁在一边,它也不声不响了。家里另有一个会叫喊的水锅,不烧水它当然不叫,而且,它也不是电器。
会吵闹的电器之一是冷气机,从晚上一直到天亮,它就在屋子里哼哼唧唧呻吟,有时候像火车奔跑一般,发出哐啷哐啷的金属巨响。室内的情况不太厉害,我打开窗子,听听他在窗外的声浪,简直吵得不得了。不过,打开窗子的时候,我发现天井四周吵闹的冷气机不下七八部,都吵得比我家那不还凶。我和我的邻居,谁也不能埋怨谁了吧。但我还是决定找修理部的人来替她看病。
读书这件事虽说为学日增,一旦成为物累,也该明白为道日损。人的意识有所谓的意识流。书,我想,其实也应该有书流;流动迁徙,不要停留静止。是人看书,不要让书看人。最好的书,大抵要过一种吉卜赛的生活,到处流浪卖艺,某时某地受人欣赏最好,也不怕最终为人拒弃。”
又如她描写衣鱼,害羞,寡欲,且从不打扰麻烦人类,是世上少数的,呆萌又爱书的迷你生灵,而我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想要用尽办法一举歼灭这些“害虫”,如此凶残狭隘,忽觉羞愧,真是枉对“读书人”三字。人们常说,你越缺乏什么,就越容易看重和在乎什么,今日看见西西笔下博物生辉,也许正应着自己的才疏学浅吧。
“近来发现衣鱼十分美丽,米粉白色,全身细因鳞,头上有两条长触须,腹部有三条长尾须,走路奇快,素食,并不骚扰人。偶尔找杂志,见它避走,毕竟是生灵,何苦追杀,由得它回进书堆去。书虫爱书,而且里里外外吃透一本书,真是最佳的读者。事实上,我让它选择的品类并不多。将来的书本会变成软件,到了电脑书房的时代,衣鱼也许就成为濒临绝种的小生物了。还是保护它们,反正它们也吃不了多少书。现在我约有五橱书,两橱外国文学,两橱中国作品,一橱杂书,数数一千本左右。进入后中年、后疾病时代,不能像以前一般几天看完一本厚书。以前买书,藏在家中,总是说,留待将来慢慢看。
将来很快到来,才知道读书和旅行,都已力不从心。不能多读书,就学衣鱼,一点儿一点儿磨吧。”
听说由印刻文学筹备的<他们在岛屿写作>第二季,就邀请了西西进行采访拍摄。我以前买过印象文学生活志里出的一本西西专刊,而后一直关注香港文学杂志里关于西西的连载或报道,零零碎碎看过不少西西文章,这些都不够,博物之西西,怎么看都不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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